《9号秘事》系列连载至今，已经不仅仅是一部小众英剧了。这部由30多个独立故事组成的电视剧，自2014年横空出世，就以低沉的黑色幽默、精巧的情节翻转，吸引着人。最近第六季播出，评价依旧很高。
文｜张月寒
提到《9号秘事》，就不得不提它背后的两个人。里斯·谢尔史密斯和史蒂夫·佩姆伯顿，他们在一起合作已有二十多年。《9号秘事》的每一集都由他俩参与编剧并担任主演。他们是表演系的大学同学，从学生时代关系就很好。在《绅士联盟》（先是广播剧，后拍成电视剧）之后，他们又合作了电视剧《疯城记》。
《疯城记》对于里斯·谢尔史密斯和史蒂夫·佩姆伯顿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部作品，因为在这部剧后，他们确定了“恐怖喜剧”这个路线。英国喜剧界这种二人组的模式，并不少见。喜剧节目《小不列颠》及衍伸电影《伴我双飞》的主演大卫·威廉姆斯和马特·卢卡斯，也是这种搭档形式。
《9号秘事》第四季第二集，就讲述了一对喜剧搭档贯穿一生的故事，似乎可以理解为两人对这种搭档关系的思考。故事叙述两个喜剧人，在暮年后“重聚”。一个一直坚持喜剧事业，但最终穷困潦倒到成为流浪汉；另一个放弃理想，转行做生意却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。这个故事注入了两人对于演艺行当、坚持走文艺道路不易的感慨，还有喜剧艺人纯粹的、对舞台的热爱和坚守。
里斯在接受采访时说，《疯城记》的写作为《9号秘事》奠定了基础。《疯城记》之后，两人想回归一种更简单的形式，更依赖于台词，同时限定场景和空间。从这个角度来看，没有什么比一集就完的叙事形式，更能体现这一点。于是，在《9号秘事》，两个主创彻底玩开了：他们探索任何自己想尝试的风格和题材，突破任何自己想突破的舒适圈。
第一季的前两集《沙丁鱼》和《静静的夜晚》，是“让《九号秘事》在电视剧版图留下印记的两集”。这两集播出之后，谈论它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。第一集《沙丁鱼》源于英国家庭聚会时经常玩的一个游戏——沙丁鱼游戏。规则是一个人躲猫猫，找到他的人就要和他一起在原地躲起来，直到最后一个人找美剧牛到大家，所有人都挤在一个地方，游戏结束。史蒂夫说，这集原来只是两人的一个写作练习，但他们之后为本集加入了一个暗黑元素——儿童性虐待，一下使《沙丁鱼》纵深起来，引发出不一样的思考。
从很多方面来说，《9号秘事》的成功都归结于这两个有才华的脑子。对于一些创作者来说，写作只能独立完成，但对于里斯和史蒂夫来说，联合写作激发了他们各自的最强。“写作是一个不断提出假设的过程。你不停地问自己，如果这样会怎样，如果那样会怎样。在这种种假设中，总有一种会浮出水面，成为最终的正确答案。两个编剧的优势在于，当其中一个提出假设时，如果得到另一个的肯定，另一方心里会非常笃定。这一点是独立写作所得不到的。”史蒂夫这样形容两人的合作。
熟知《9号秘事》的观众知道，这部剧里有太多梗。随着剧集一路播出，观众觉得自己也像参与了一个高智商的猜谜游戏。史蒂夫说，之所以在剧中埋这么多梗，是想让观众有一种寻找彩蛋的快乐。于是，观众们为能发现剧中的细微末节而自豪，为能看懂文化映射而有成就感。
比如第一季第二集的《静夜》，整集采用的是没有台词的默剧形式，而这集的女主角正是卓别林的外孙女。第六季第一集，提到另两部呼声很高的英剧《伦敦生活》和《米兰达》，并巧妙把剧名用作动词，也“打破第四堵墙”，让久追英剧的观众大大感动。里斯和史蒂夫是莎士比亚的忠实粉丝，剧中向莎士比亚致敬的桥段也非常多。第六季一上来“我能分清人死了还是活着”，就出自《李尔王》。
看《9号秘事》，两个编剧扎实的戏剧基础随时溢出。第四季第一集的《桑泽巴酒店》，整集结构就遵循着小剧场的“三一律”原则——剧本创作必须时间、地点和行动一致。在这集，时间、地点和行动被压缩在一段宾馆走廊，人物接连登场，所有的命运在这里展开。
事实上，封闭空间本就是《9号秘事》系列的一大特点，剧集特别擅长用有限的空间讲一个宏大的故事。比如第六季第一集，背景是一个惊天抢劫案。你能想象这个故事只发生在一间仓库里吗？而且在这个唯一的场景中，还加入支线情节，玩了一把英式古典爱情梗。由于场景有限，《9号秘事》很擅长赋予每个角色极强的动机，让动机推动情节发展。
除了熟知古典戏剧理论之外，《9号秘事》亦不忘探讨当下的主题。第六季第二集就融入了对粉圈文化的思考。粉丝说一个作品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有我们存在，我们追剧、我们买周边、我们参加漫展，我们“在乎”。没有这全世界积聚起来的“在乎”，你们根本就不会获得这么巨大的收益、奖赏。主创则傲慢地回复：“我创作从来都不是为了粉丝，只是为了我自己。”剧中粉丝和制作人的对比，也符合《9号秘事》一贯的关注弱者的视角。史蒂夫在一次采访中说，人们喜欢弱者（underdog）带来的趣味性，就像看到了硬币的另一面。
在喜剧的范畴中玩转多元化，这是人们看《9号秘事》收获的最大惊喜。上一集，也许你还在缓缓走入哥特式恐怖，下一集，“棍棒喜剧”(slapstick comedy，闹剧)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你眼前。拿最新的第六季来说，第一集是意大利即兴喜剧（commedia dellarte），第二集是《秘事》的常规暗黑风，第三集是政治剧的结尾，第四集偏心理悬疑，第六集干脆用音乐讽刺脱欧对英国社会的影响。
追《9号秘事》的过程，也是让人看到个体的才华在没有设限的情况下、可以多么恣肆盛放的过程。正如第四季第二集阐述的喜剧人初心，一个人，只要始终坚持自己热爱的东西，并且花尽自己所有的时间、精力去创造它，那么这一生，就怎么都不能说是悲剧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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